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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有枇杷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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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瑗向来以为,“傻”这个字,虽然不能说完全跟她沾不上边,至少也还隔着些渊源,见裴钊竟然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她傻,很是不解:“我怎么就傻了?”

    话刚说完,她才意识到,在这样的状况下自己似乎应该摆出一副生气的形容来,可她刚一耷拉下脸来,裴钊便伸手去弯她的嘴角,含笑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裴钰是半点好处都讨不到,只有你整日忧心忡忡的,你说,你不傻,谁傻?”

    这怎么能叫“傻”?苏瑗很是不服气:“我这个明明叫‘关心则乱’!”

    唉,裴钊这个人甚么都好,就是忒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了,他难道不晓得,只有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样样为他担心么?

    想到这里,苏瑗情不自禁用手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倘若这一胎是个胖乎乎的男孩子,可千万别学他爹爹一样不知情趣才好!见裴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恨恨地瞥了他一眼:“我喜欢你所以才担心你啊,你不觉得自己很有福气么?”

    有福气的裴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唇角依旧溢出丝笑来:“还是傻。”

    啧啧,这位兄台委实过分了些。苏瑗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下一刻却被裴钊轻轻搂进怀里。

    “我喜欢你这么傻。”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定然是殿里的地龙烧得太旺,加上今日吃的是热腾腾的锅子,不然她的脸为何会红得发热?好在裴钊的怀抱甚是舒服,她眷恋地在他怀里蹭了蹭,轻声唤他的名字:“裴钊。”

    “嗯?”

    “等到咱们的孩子出生后,你带我出宫走走好么?”她抬起脸眼神明亮地看着他:“带着孩子还有阿铭一起,也不晓得那个豫州班子还在不在,许久没去看打树花了,也不晓得他们有没有想出些新花样来。”

    裴钊含笑点点头,顺手将她缠在一起的流苏耳坠子解开,开口道:“出宫大约还要等一等,不过看打树花却不一定要等出宫,我明日便让童和把他们宣进宫来,晚上陪你一起看好不好?”

    苏瑗有些迟疑:“可是你这几日很忙......”

    “正是因为这几日太忙,所以才想和你在一起,也好歇一歇。”裴钊眉眼甚是温和:“我明日我大约还要忙上一整日,不能回来陪你用膳了,你乖乖等着我回来,然后一起去看打树花。”

    这几日以来他几乎日日早出晚归,每每睡到半夜就又有折子递进来。仔细算下来,一天至多能睡上两三个时辰,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苏瑗很是心疼他,便点了点头,欢天喜地道:“唔,那看完之后你是不是能早些就寝了?”

    裴钊“嗯”了一声,戏谑道:“阿瑗,你想做甚么?”

    啧啧,这个人满脑子都是些不可描述的思想,也忒那个甚么了!她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把:“我甚么也不想做,就想你明日能好生睡上一觉。”想了想,又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这位公子,更深露重的,请管好您的马匹,不要轻易在宫里骑马好么?!”

    裴钊轻笑了一声,待撤了晚膳后又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将她抱到床上,轻轻拍着她的背:“睡吧。”

    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平时连翻身都困难得紧,他明明看得出她其实很是不舒服,在自己面前却从不表露半分。这几日他回来得玩,她睡得也不甚安稳,今日在自己怀里睡得倒是很熟。见怀里的人呼吸平稳绵长,裴钊的唇角不由自处地弯了弯,自己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同前几日一样,今夜这一觉亦并未睡上几个时辰,没过多久,童和便在帐子外头轻声唤道:“陛下,南宫将军有要事禀告,老奴已经请他和睿王殿下在书房里等着了,陛下现在要起身么?”

    他伸出手朝童和摆了摆,轻手轻脚地将苏瑗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拿下来,他已经极其小心,可她还是醒了,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他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轻声道:“裴铮和南宫烈在书房等着我,你好好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苏瑗此时困得要命,却还是不忘对裴钊挤出个笑,叮嘱道:“外头肯定很冷,你记得披件大氅。”

    裴钊含笑点点头,又俯下身子低声哄了几句,见她又沉沉睡去,这才起身穿衣,童和见他走出寝殿,便要去提着宫灯为他照亮,不妨却被他叫住:“你不必去了,留在这里守着就好。”

    童和连忙答应了一声,将宫灯交给手下的一个小黄门,又从端娘手里接过大氅,赔笑道:“从正殿到书房虽然没有几步路,不过娘娘以前叮嘱过老奴好几次,陛下还是加件衣裳罢。”

    裴钊顺手将大氅披上,又叮嘱童和:“待天亮了你命人出宫一趟,将天京城那个会打树花的豫州班子宣进宫来,再让人挑个合适的地方,明日戊时前要安排妥当。”

    见童和连连点头,裴钊这才转身往外走。按照惯例,帝王所居的朝阳殿灯火是不能灭的,橙红的光芒倒是将夜色抹去了些许,他走进书房时,裴铮本抱着个点心盘子嬉皮笑脸地和南宫烈说着甚么,见他来了便笑着迎上来:“皇兄可算是来啦!”

    裴钊微微点点头,看向南宫烈:“何事?”

    南宫烈粗犷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启禀陛下,德王被末将手下的将士戏弄了好几天,终于沉不住气,要打着‘清君’的旗号出兵了!”

    自裴钰驻兵于九龙山那一日起,南宫烈便领了裴钊的命令,将玄甲军的一部分人调入九龙山的禁卫之中,日日去挑衅裴钰的手下,或是言语戏弄,或是有意惹事。裴钰向来心高气傲惯了,见自己的亲卫被如此捉弄,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下便摆出亲王的架子要对几个带头闹事的百夫长施以军杖,不妨那几个百夫长似乎并未将这几十板子放在眼里,言语间颇为不屑:

    “德王殿下这辈子都不曾上过战场,从前只晓得缩在先帝身边做贤王,他的板子必然和他的人一般软绵绵不成气候,咱们哥几个可是陪着当今陛下在战场上茹毛饮血活下来的,难不成还怕这样的板子不成?”

    “也不晓得德王殿下守在九龙山意欲何为,先帝的生诞一日近似一日,德王殿下莫不是觉得愧对先帝,所以只好在九龙山遥遥拜上一拜?”

    “兄台此言差矣,依小弟看来,必然是咱们陛下的威严教德王殿下好生害怕,这才......”

    这些人个个都是立过战功的,又因从小习武性子豪爽,说起话来根本没有丝毫顾忌。裴钰有心想杀鸡儆猴,奈何这群人中有一个人手里握有当年先帝亲自交到他手里的免死金牌,一块金牌便保住了所有人。他气愤难当,而身边的人又一再煽风点火,终于忍无可忍,举兵造反了。

    南宫烈向裴钊禀告的时候满脸堆笑,裴铮在一旁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臣弟小时候见父皇那样疼爱九弟,心里委实羡慕得紧,如今看来,不受宠也有不受宠的好处。咱们这个九弟从前很是隐忍,怎么如今倒被区区几句话逼成这样?”

    裴钊淡淡道:“他向来以为朕的位子是非他莫属,从小又自视甚高,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陛下说的是。”南宫烈笑道:“陛下果真神机妙算,料定德王忍不了一月,末将听说,德王在行宫里暴跳如雷,哪里还有半分昔日‘贤王’的模样!”

    裴钊低头将南宫烈呈上来的折子看完,淡淡道:“裴钰造反的由头是甚么,怎么折子上没有写?”

    “这......”南宫烈收敛了笑容,有些犹豫。纵使他从小与裴钊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此时却多少有些忐忑:“德王此举终归是大逆不道,凭他打的是何旗号,又岂有半分胜算可言?”

    “你不必瞒朕。”裴钊脸上看不出甚么表情:“只管说便是。”

    南宫烈犹豫了半晌,悄悄向裴铮使了个眼色,裴铮思索了片刻,方才开口:“皇兄,九弟此番乃是打着‘昏君无道,取而代之’的旗号前来,至于这个‘无道’究竟是何说法,他倒并没有明说。臣弟想,他大约是预备进了天京城后在朝堂上与皇兄当面对峙,既可收拢官员,又可光明正大地行谋逆之事......”

    “你说得不错。”裴钊冷声道:“这大约是他自谋事以来想出的最好的法子。”

    南宫烈脸上浮现担忧神色:“陛下已经猜到德王要做甚么了?末将担心,届时他若与苏仕沆瀣一气,把娘娘的事情搬出来,那该如何是好?”

    裴铮亦道:“南宫将军说得不错,虽说自从骊山回来后皇兄就换掉了宫人,可嫂嫂她从前毕竟是......”话至此处,裴铮微微顿了顿,又道:“皇兄请细想,这些朝廷重臣之妻,但凡有个外命妇品阶的,定然都见过嫂嫂,这个都可暂且不提,光说丹青阁里,便有多少嫂嫂的画像!”